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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者1-6

迷失者1-6

雨披着厚重的黑色披风,这是很久以前他打到一头黑熊的战利品。今天的天气很不错,阳光明媚,能让人感到些许温暖,是个狩猎的好日子。他在一个土坡上蹲着,俯视着下面的水坑,地热使得水面不会被冻结,或是冰不会结的太厚。很多动物都会记住这个地方,每隔一段时间他们就会回来饮水。他静静得等候着,好几个小时他都一动不动,就像土坡的石头一样,如果有必要他会等上一整天。

一只野猪安静地走到水坑边,黑色的小眼珠紧张的盯着四周,绷紧的肌肉随时准备着在风吹草动的瞬间逃之夭夭。

雨依然一动不动,这里的动物都时刻绷紧着神经,如果这只野猪不是太渴的话他根本就没有机会,而如果让它无路可逃的话野猪锋利的獠牙会变成致命的危险,即使这样野猪也是相当好的猎物,每一次机会都不能轻易放弃,野蛮人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

野猪盯了很久,直到确信它是这里唯一的来访者,它低下头,开始大口吞食甘甜的水。

机会就是现在,雨轻巧地跳下土坡,落在冻土上时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开始以最快的速度向水坑潜行,他带着的木棍上面结起锋利的冰棱,变成一把精致的投枪。现在,每一秒都是宝贵的,每一秒他都能更加靠近猎物。

再有几步他就能走进最佳攻击位置,再有几步他就能确信他的长枪能够扎进野猪柔软的侧腹,然后他就能在几里外找到猎物还暖着的尸体。他举起冰枪,做好攻击准备。

野猪停止了喝水,黑色的小眼珠恰巧发现了闯入者,它在瞬间转头,发出一连串的哼哼唧唧的声音。

长枪在瞬间掷出,擦过野猪厚实的背脊。

雨摇了摇头,今天他又一无所获。

雨拾起木棍,迈着沉重的脚步返回他的洞穴。洞穴一如既往的阴暗潮湿,雨用木棍在他当作床的石块上方洞壁划上一条横线,又一天过去了。

这样做并没有意义,墙上的几百条横线并不能代表什么。有多少天他忘了划上横线,又有多少天他随手在墙上补上前一天的划痕。太阳的每一次升起落下就真的能代表一天吗?有多少天阴云遮住阳光,又有多少次暴风雪堵住洞口,让他备受煎熬地度过几天或是仅仅几个小时?

时间并没有意义,野蛮人不需要了解他所度过的时光,但是愚蠢的法师需要。

雨爬上洞穴的顶端,他曾经上去搜寻过浆果,然而上面只有零星几棵棘刺树,布满尖刺的枝干间长着少的可怜的嫩叶,地面长满了湿滑的青苔和野草。这是一个让人失望的地方,但即使是这样在荒原这个地方也是难得的宝地,一些兔精在这里安家。

像往常一样,雨的到来令这些原住民感到不安,它们派遣最强大的兔王来与闯入者交涉。一只大的令人惊奇的兔形生物来到雨的面前,它有雨的膝盖那么高,比它后面的兔精们大了整整一圈。它尖尖的门牙敷在外面,红红的眼珠盯着雨。兔王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声音,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指着雨,然后指指下面,接着指向自己和身后的土地,接连做了很多次。雨明白它的意思——洞窟是你的,洞窟上方的土地是我们的。雨相信如果自己比兔王弱小的话(很难找到比兔精更弱小的生物了),它会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把自己赶下去。

雨站定在原地,双手拥在胸前,表示自己并无恶意,他不知道兔精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兔王只是不停地比划着,可怜的兔脸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雨耸耸肩,又沿着原路爬下去——它们并不明白——他对他的邻居很失望。

当他又回到洞窟的时候,失望的表情消失不见,野蛮人知道,今晚不会好过,但自己总会熬过去的。是的,野蛮人会活着。

晴·妮可是知识学园的一名魔法学徒,再过不久她就能成为真正的魔法师了。几天前,她接到了一份重量级的委托:从冰冻谷带回魔剑‘绝望’。晴整天都处于兴奋状态之中,她已经在幻想当她带回这件神器时,会在学园引起多大的震动,到时候,天才魔法师少女晴·妮可就会成为整个学园最瞩目的亮点,嘲笑她白痴学徒的人就会羞愧的咬舌自尽。她今年刚满16岁,这个年纪的人大多数都在做成名法师的小跟班,而晴·妮可的传奇冒险经历会传遍整个特斯卡娜大陆,被每个吟游诗人所歌颂,是的,一切就是这么美好。

疯老头子潘特这几天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打着转,他从房子的一头踱步到另一头,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他当然知道在潘多拉魔盒中举行的会议,所以当晴·妮可告诉他关于她伟大的计划时,他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想立刻终止这个该死的委托,但马上他就想到了背后的策划者——塞勒夫·龙之殇,星空守护者的主人。

他不愿意他的学徒去完成那该死的委托,晴·妮可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她总是对一切都充满好奇,因此她学得很快,但她莽撞的性格总是给老潘特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她老是犯错误,许多人都惊异于她制造出那么多魔法事故后依然安然无恙。不管怎么说,晴·妮可依然是个前途无限的学徒,老法师不止一次向他的老对头——疯老婆子琳斯特拉吹嘘自己的得意门生。

疯老头踱步到他乱糟糟的房间,现在它变得更乱了,被子被掀开扔在地上,书架上杂放的书背随手扔在地上,纸张散乱得铺在床上,桌上和地板上,晴·妮可正拉开他床旁的抽屉,捂着鼻子对着老头臭烘烘的衣物。

“潘特老师好!”晴用她甜得发腻的声音打招呼,却惊奇的发现疯老头并没有发怒,通常,老头都会装着很生气的样子。她好奇的盯着他,好像老头脸上长着奇怪的东西。

疯老头被她逗乐了,他阴着的脸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交出背后的东西,蠢女孩!”疯老头喊道。

晴眨巴着眼看着他,交出一块绿色的水晶。

“还有!”

晴又交出了更多花花绿绿的水晶。

“更多!”

晴拿出一块迷人的黑色水晶,水晶的每一个棱面都散发着美丽的光,她紧紧的攥着那块水晶。

可是水晶消失了,它出现在疯老头的手中。

“你答应过要给我的!”她几乎是在哀求。

“安静,蠢女孩!你得仔细听着,我接下来说的事很重要。”

“嗯。”

“冰封荒原很危险,冰冻谷更是危险至极,很多强大的冒险者都成为了那里的冰雕。”

“我知道。”晴不满道。

“红水晶能用来取暖,平时要省着点用。”疯老头把红水晶挑出,交给她。

晴接过水晶。

“绿色的水晶用来解毒。”老头又把绿水晶给她。

晴依然不高兴的样子。

“路上小心点,小心那些怪物,别去招惹它们。”老头拿出一块蓝色的水晶,“万一有危险就用它直接回来,要仔细保管好。”

“它们才应该小心不要招惹我呢。”晴小声嘟囔着。

“那么,再见吧,蠢女孩,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看见你。”老头像扔垃圾一样抛出黑水晶,水晶旋转着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晴麻利的接住,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链子把它挂在胸前。

“我会想念你的,我的好老师。”晴突然在老头的额上亲了一下,然后蹦蹦跳跳的离开了。

“哎!”有太多事情需要操心了,有太多危险,太多未知,“该死的冰冻谷,该死的剑,该死的污雨·利昂,十八层地狱在下!”

迷失者雨正在追踪一头麋鹿,半天前他用冰矛刺中了它的后腿,他在几里外找到了化冻的木棍,在那里他找到了更多的血迹和散乱的足迹,雨注意到前面的蹄印比后面的要深得多。那头鹿的后蹄已经用不上劲了,它支撑不了多久的。野蛮人不会让他的猎物就这么倒在荒原上慢慢发臭腐烂,他会找到它的。

这头可怜的鹿在它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里一直往南奔逃,它能感觉到后面追踪的猎人,用它最快的速度奔跑,它吃惊得发现前面有一群野蛮人,数十把长枪同时掷出,它绷紧的肌肉最后痉挛了几下,然后就倒下了。

雨发现自己追得太远了,这里没有他住的地方那么冷,再往前一点也许就会遇到野蛮人部落。雨只想带回自己的猎物,如果有其他人介入这场狩猎事情会变得很棘手,一头受伤的麋鹿就足以挑起两个部落间的战争。

不幸的是,当雨赶到时,他看到野蛮人部落正围着他的猎物,割下皮毛,架起火堆,用粗木棒串起整只麋鹿。雨小心地隐藏在阴影中,他仔细盯着这群野蛮人,有八个成年男子,五个半大的孩子以及三个女人。这是一个在冰封荒原艰难求生的小部落,野蛮人很少带女人狩猎,他们穿的破烂的衣服也表明他们很难找到足够的猎物以替换身上的皮毛。

野蛮人的本能告诉自己不能轻易放弃自己的猎物,但是他也明白眼前这个部落并不好对付。雨看了看手中的木棍,这不是把称手的武器,即使变成冰矛它也很难起到一击必杀的效果,它能够重创敌人,但那只会令对手狂暴而且更具攻击性。如果有一把宝剑的话,野蛮人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宣布对猎物的所有权,然后迎接对方的怒火,以鲜血铸就自己的荣耀。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雨耸耸肩,他知道,今天不会有战斗了。

雨一直观察着这个部落,女人们任劳任怨地包下所有琐碎的活,男人们则谈论着他们今天的好运气,最强壮的人占据着靠近篝火的最舒服的位置,他也将第一个享用烤鹿最肥美的部分。雨知道,在野蛮人部落中,女性是没有什么权力和地位可言的,占用部族一半的人口只是忙着缝缝补补,生火造饭以及看管孩子,而所有的决策权都握在男性手中。

雨无从评判野蛮人的生活方式,骄傲的野蛮人与恶劣的自然环境抗争,与北地无穷无尽的怪物搏斗,他们靠自己的勇气与力量生存,成为荒原中令人敬畏的强大存在。只是,雨感到很痛心,野蛮人沉浸在过往岁月的荣光中,漠视现在遭受的苦难,他们没有盟友,每一个野蛮人部落都在冰封荒原上孤立无援。

有那么一瞬间,雨想收起武器,从阴影中走出,跟对面的野蛮人打招呼。也许他们会热情地邀请他共享晚餐,一起谈论那些伟大野蛮人的故事;也许他们不会,他们会用怒吼和长矛赶他走。怎样都可以,雨只是想跟他们说一会话,或是仅仅听到他们的呵斥,或许过了这么久之后依然会有人记得他。是的,他想跟别人说上几句话,仅此而已。

他几乎要这么做了,他几乎要走出保护自己的阴影,毫无防备地出现在那些人面前。

也许,他们会用沾血的长矛刺穿自己。

他始终没有出去,只是出神地看着。

雨到了很晚才回到了自己的洞穴,他是最后一个离开聚餐地的。在走回去的路上他第一次感到荒原那冻彻骨髓的寒冷,厚厚的黑熊披风也不能挡住无处不在的冰风,他第一次感到了自己的无助,一只埋伏的雪怪或者淤泥怪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在繁星满空的时候燃起了火堆,躺在自己温暖的床铺上,这是一个很不错的洞窟,它是过去几年中雨的避风港,篝火的温度在这里能够保持很久很久。

但这里不是他的家。

雨没有家,不再有了。他钻出温暖的毯子,在篝火旁坐下。他突然很害怕再回过头去,凹凸不平的石壁像是一张正在嘲笑他的可怖的脸,第一次他意识到自己应该离开这里。雨望着漫天繁星,他希望其中一颗能够指引自己的方向,他坐了很久很久,直到黎明的第一道光线从东方亮起。

晴·妮可抱着一大堆水晶回到自己的房间,放在哪儿这都是一比极为可观的财富但这不是她兴奋得坐立不安的原因。她取出黑水晶,它被做成一个泪滴的形状,切割精细的微小棱面泛出晶莹的光。晴第一次看到它的时候就被深深的吸引了,但是,无论怎么软磨硬泡,不管用什么样的理由,疯老头从未松过口。

“好老师,能让我看一下黑水晶吗?”

“不行。”

“就看一下嘛,又不是不还给你了。”

“不行。”

“反正你留着也没什么用,不如就送给我吧,徒儿保证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了。”

“不行就是不行!”(老头擦了一下额角的冷汗,不再添麻烦?没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就不错了。)

诸如此类的对话没完没了,最后,不堪忍受的疯老头把水晶藏起来了。

晴几乎迫不及待的想让她的朋友们看看她的新项链,但一想到这次的任务她又丢下了这个念头。

他们,一个一个的,都不相信我。

晴曾经向朋友们公布过她大胆的冒险计划,当她神采飞扬得讲述完自己打倒一路的雪怪,半人马,独眼巨人,最后打倒一头强大的冰龙,获得传说中的宝剑的故事时,整个公共教室哄笑声一片,不少人捂着肚子翻倒在地上。

当晴邀请朋友们参与她的冒险并许诺自己会摆平所有怪物时,整个教室瞬间就变得空荡荡的。

小娅是唯一一个留下来的,她不安地抓着晴的手臂。

“小晴,你真的要去冰冻谷吗?”

“是的,是的。”

“小晴,我们是好朋友吧?”

“是的,是的。”

“小晴能不去那个地方吗?”

“哈?怎么啦,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好害怕,呜。。。呜。。。”小娅一下子哭了出来。

“小晴不在了我怎么办,小晴被怪兽吃掉了怎么办,呜呜。。。我不要小晴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呜呜。。。小晴说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的。”

结果,那天晴一直被小娅粘着,一起吃饭,一起睡午觉,一起上厕所,甚至在晴进行常规魔法练习的时候小娅也鼓起勇气在旁边看着。最后,晴接连点了5个肥肥的奶油布丁并威胁道:

“如果吃不完就不跟你做朋友了。”(这是在犯罪,这是在犯罪。)

撑得走不动路的小娅最终忘了这件事。

真是的,一团糟。到现在晴也没有找到一个伙伴,嘛,伙伴的事暂且不管,晴早已为她的冒险做好了一切准备。

晴摘下手上的戒指,这枚戒指上镶嵌的一颗小小蓝色水晶上被施加了异次元魔法,它连接着一整个房间那么大的次元空间——这是枚储物戒指。晴开始集中注意力,她很快就进入了冥想状态,她将意识集中在小小的蓝色水晶上,一个闪着白光的漩涡出现在它上方,然后晴一股脑把所有水晶都扔了进去。

这个乱糟糟的次元空间里堆积着令人瞠目结舌的生活用品,作为主食的盒装团子堆到天花板上,甜点、零食和饮料占据着2/3的空间,其余的地方则放着成堆的内衣以及洗护用品,这是整整一个礼拜疯狂购物的成果。

不过,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晴该如何独自到达该死的冰冻谷。

晴在床上铺开地图,绘图者详细的绘制了从雷霆首都狮鬃谷到冰冻谷的所有路线,当中用了很多诸如巨人山脊、恶臭沼泽、灰熊部落之类绘图者自己添加的地名,但相当多的地方仍然是一片空白。晴意识到这是一趟漫长的旅途,先不谈从知识学园到狮鬃谷,光是从狮鬃谷到冰冻谷的路程就足以让人望而生畏——没有马车到达那里,漫无边际的冰封荒原只能靠晴用双脚走过。晴摇了摇头,或许,一个传送法术是个不错的选择。

晴戒指里找出蓝水晶,这花了她相当长的时间。蓝水晶里面蕴含着空间的力量,这里面标记着学园的梦境坐标,它可以当做一个通往学园的单向传送门来用。如果再创建一个冰冻谷的梦境坐标,两者连接就能生成知识学园——冰冻谷的双向传送门。

哈,我真是个天才!

晴没有去过冰冻谷,她也无从得知其梦境坐标。

但她知道有人去过那里。

晴收起地图,躺在床上,意识停留在一片混沌之间,然后沉下去、沉下去。

晴睁开眼,紫色的月亮高高挂在夜空,两旁的树木发出翠绿色的光,软石铺就的道路通向一座高高的尖塔——星空守护者,它的梦境形态,而这里是知识学园,一切都以另一种形态展现在晴的面前。她知道,她进入了紫夜梦境。

这是一个神奇的空间,晴既存在这里又不存在,这里的一切是真实的却又不是,即使是造物主也不能绝对的解释这个地方。这里是所有生物最深处梦境的最真实体现,这里是想象力的源泉和归宿,是魔法师成长的乐园。

晴开始呼唤一个人的名字,她是一位强大的法师,或者曾经是(拥有一定魔力的人才能进入紫夜梦境,普通人会迷失在梦境中变成不具意识的人偶),如果她陷入深度睡眠(现在是深夜)的话她就可以应自己的呼唤而来,如果对方愿意的话。

“冰语·琳迪斯!”

“冰语·琳迪斯!回答我,我需要你的帮助!”

没有回应。

晴低下头来,思考着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

她看到了那块黑色的水晶,然后它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

泪滴的闪光带着她的视线进入水晶的内部——一个全新的,未知的世界。

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一颗巨大的发光的树,它的裸露的黑色根系覆盖了整个小岛,然后又深入海面以下,它粗壮的灰色主干直入云霄,发达的碧绿枝干遮住了整个星空,只剩下零星的几块空缺能够看到紫色的夜空。晴坐在一片土坡的后面,从这里可以看到明亮的圆月以及遥远的海面,夜晚凉爽的风令人心情愉快。

晴突然发现有人站在她的旁边。

晴惊讶地站起身,却发现了另一个人,她坐在地上,就在她刚才坐的地方。

晴知道这是两人在某一时空在梦境中的投影,也就是梦境中的幻像。

她的美丽令人惊叹,栗色的披肩长发就像活着的瀑布一样散落在地上,她穿着豪华的晚礼服,光滑的丝质面料完美的衬托出她姣好的身形,半露出的胸部即使是晴也感到一阵目眩,她抬起头来,精致的五官更像是宝石雕刻而成的。她闪光的双眼盯着旁边的黑色男人——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黑色的披风,黑色的裤子和鞋子。

晴认出了她,她差点尖叫出声。

“冰语·琳迪斯!”

起风了。

歌声随风而来一般。

“黑色的眼睛寻找黑夜中的光明

易碎的月影洗涤着人儿的心

温柔的夜风擦去晶莹的泪滴

轻轻问自己看不见的命运

美丽的夜空是那么寂静

听不见人声 听不见虫鸣

来自心灵深处的声音

颤抖着我心底每一份皈依

说不清那是怎样的感情

脑海里永远忘不了的曾经

也许我因为你找到了生命

我的未来却无法托付给你

当我泪水流下请

不要嘲笑我

这是一出绝美的悲剧

这一刻月光会永远照在

这片美丽而悲伤的大地”

歌声骤停,突然间,黑色的火焰从男子身体各处涌出,瞬间吞噬了周围的一切。几乎是永恒的空间中,连心跳的声音都消失不见。然后,它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它刚开始出现那样。

冰语·琳迪斯跪在地上,她始终抬着头望着对方,她的双眼呆滞无神,只是维持着原先的姿势,晴注意到她眼中的那抹晶莹消失了。

它出现在那个男人手中。

那块,黑色的水晶。

他几乎不敢跟她对视。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晴听到他哭得就像个无助的孩子那样。

一切都归于平寂,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没有歌声,没有哭泣,没有人影。

晴好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幻像之中,她仰望着巨树的穹顶,隐隐约约,能看到碧绿的发光枝干所编织的宫殿,纤细的回廊环绕四周,交叉延伸至无穷无尽的叶的海洋,然后连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

不,这不正常。那团黑暗以极快的速度一路向她吞噬过来,所有的光亮的消失于无形,它吞噬了一切,接着也将要吞噬她。

一个巨大的暗黄色的瞳孔。

暗红色的细小血管遍布整个巨瞳,黑色的触手拖动着它并将流动的光点吸收进去。

它盯着她。

很好,小不点。你将为伟大的格托乌效劳。

恐惧爬进了晴的每一个毛孔,巨瞳离她如此之近,她能看清它令人作呕的血管上的每一条纹路,黑色的触手缠绕着她,它们伸向她的胸口。

钥匙唾手可得。

晴双手紧抓着黑水晶吊坠——它应该完好的挂在她的脖子上,就在晴自己的卧室里——她觉得不能在这里失去它。

晴鼓起身上的每一份勇气来对抗恐惧,它是如此强大,它的声音深入她的思维深处,挤压着她每一丝独立思考的意识。

放轻松点,小家伙,痛苦会很短暂的。

“你想抢走我的项链!丑陋的眼球!”晴大喊道。

巨瞳加强施压的力度,将晴赶入无边的虚无,它就像一座高塔一样矗立在她面前,黑色的触须就像四通八达的道路。

晴瑟缩成一团,依然紧抓着吊坠。

你无路可逃,反抗格托乌是愚蠢的!

“呸!你这个肮脏的眼球,我不怕你,整个冰封荒原加起来的怪物在一起都不能阻挡我!”晴突然想起了她的任务,她到冰冻谷的冒险。她越想越生气,那些嘲笑者的声音深深回荡在她脑海中,相比之下那些威胁变得微不足道。

“你在浪费我的时间,眼球怪物!我会找到你的,我会把你冻成冰块然后烧成灰,你给我等着!”

我会记着你的,有趣的小家伙。

它退缩了,松开它黑色的触须,很快消失于遥远的天际,世界又恢复了以往的光彩。

它在另一个世界中,晴知道总有一天会再遇到它的,在真实的世界中。

晴跌坐在地上,双腿发软无力,她知道自己差点就迷失在紫夜梦境中。

晴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碰到那怪物——无论是在哪个世界。

水晶吊坠迷人的闪光吸引着晴,她把玩着吊坠,很庆幸自己保护住了它。

‘钥匙唾手可得。’晴的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

钥匙,晴盯着手中的吊坠,它是一把钥匙。

钥匙对应锁,锁对应宝箱或门。

如果这是把钥匙,那么晴就在它锁住的空间里面。

这个不可思议的推论连她自己也大吃一惊——某人创造了这个神奇的空间,他的魔力深不可测,想象力足以让他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他创造了这个岛屿。然后那个令人作呕的眼球霸占了这一切,将之据为己有。

一个恐怖的念头涌上来:它会再次找上来的。

晴集中所有的意念于吊坠上,希望找到回去的路,她深陷于水晶璀璨的光芒中,然后逆着光向外搜寻,门打开了。

冰雪的世界展现在她面前,那是门外的景象。

它在晴的眼前一闪而过,晴发现自己正站在高塔下面,她走进星空守护者,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睡下了。

会心的微笑浮上晴的嘴角,她在卧室中举起蓝色的水晶,现在水晶里面有了两个标记了,它们之间的通道正在逐渐稳固。下半夜她会睡得很安心。

八座高大的塔桥撑起整座城堡,宽敞的桥面能容一整支武装精良的骑兵小队并排前行,八方道路通向一座恢弘的宫殿,在整个特斯卡娜大陆,没有一座建筑能比云雾圣堂更震撼人心了,知识学园的星空守护者在它面前就像是弱小的孩童那样。整个城市建于一座完整的山峰上,削去了山腰以上几乎一半的顽石,其工程量之大以及巧夺天工的设计令后世所有的建筑师和工程师都望而生畏。它凌驾于云雾之上,俯瞰着西方诸国,几个世纪以来一直是特斯卡娜大陆的政治中心。

野蛮人的暴动打破了这个格局,战争动摇了神圣帝国对诸王国的掌控,很长一段时间各国都独立为政。

安格瑞尔·克里斯蒂安不能忍受这种状态,圣神帝国必须回复往日的威严,西方诸国必须俯首称臣。

发怒的帝王负手在走廊间徘徊,几个月前,诸王在宴会厅里进行了一次冗长的会谈,会议的过程并不令人愉快,一开始是没有价值的寒暄,然后话题又转入了各国的利益需求,接着诸王开始争吵,会议陷入僵局。

安格瑞尔完美的解决了所有问题,他主导着整个会议,每个国王都开始热切地谈论起新结成的联盟以及未来的美好前景。安格瑞尔的朋友总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帮助他,而且他总会成功。

但是他有好几天没有响应帝王的召唤了,整天整天,他都呆在自己暗无天日的小屋里,没有人知道他在干什么,安格瑞尔也从来没有派给他侍女或者护卫。

军队已经集结完毕,物资也调动妥当了,只要一声令下就可以马上开拔,但不安的阴云始终笼罩着这位年轻的帝王,有什么事情不对劲。

他本来设想先联合格鲁吉亚进攻雷霆首都金色平原,现在正是大好机会。上次战争中,雷霆国王狮心·利昂病死在床头,出征在外的王子污雨·利昂最终被本源魔法无尽冰封所禁锢,所有人都说无尽冰封能冻住任何物体而且永远不会消散,最锋利的宝剑也不能在它宝石般坚硬的冰面上刻上哪怕最细小的划痕。现在金色平原由一群贵族所统治,那只是一帮乌合之众,一个军团的骑兵在一天内就能扫平整个平原。是的,他会征服它的,然后封住哀嚎隘口,截断冰封荒原通向文明世界的通道,让臭烘烘的野蛮人自生自灭。

至于污雨·利昂,他已经逃出了禁锢——朋友告诉了他这个不可思议的消息,安格瑞尔觉得这并不是件坏事,他会找到他的,然后,折磨对方会令他好几年都感到快活。

事情没有照他的设想进行,诸王们很快结成同盟,这原本要困难得多,他们把目标放在知识学园,认为没有那些乱糟糟的法师世界会变得更好,然后很快敲定了出征的方案。连安格瑞尔自己也觉得荒谬——一直以来,法师们从不参与任何战争,他们更多的关注知识的积累以及幻想世界——法师们无足轻重,而一旦激怒他们后果便不堪设想。没有哪个国王会蠢到贸然进攻知识学园,但他神奇的朋友说服了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他自己。

安格瑞尔走到房间门口,他有很多问题要问他的朋友,他想要改变计划,直接进攻金色平原。不,这已经决定好了,他只是想让他的朋友知道这件事而已。

有那么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朋友,他并没有那么可靠,也许他只是在利用自己。但他很快排除了这个念头,朋友帮了他很多,从情感上他不能接受自己被对方利用。

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裹着破烂黑袍的人,他佝偻着背,站在高大英俊的安格瑞尔面前只能够到对方的胸部,不规则的兜帽边沿遮住了他的脸,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漏了气的管子发出的嘶嘶声,与对面男人坚定而充满威严的声音截然不同,很难相信这两个人会是一对朋友。

“你开始心急了,我的陛下。”

“我们应该进攻金色平原,法师们不应该是第一目标。”

“是的陛下,会有一支军队占领金色平原的,这无需担心。”

“攻打知识学园得不偿失,法师们从来都不是威胁。”

“不,法师狡猾而且危险,他们从不以知识学园的名义参与战争,但战场上从来不缺少魔法师的身影。他们会在最恰当的时机捅上最致命的一刀,我们得在一开始就消除隐患。”

“帝国的军队不会去承受法师的怒火。”

“会有傻瓜去的,我向你保证,尊敬的陛下。”

“傻瓜?”

“那些伟大的王,想想看,攻下知识学园会是怎样的功绩,站在星空守护者的尖顶上俯视世界会是怎样的成就。”

“这不可能,惹恼一个贵族他就会鞭打侍卫,惹怒一个法师他就会摧毁一座城市,而你居然策划攻打法师的圣堂,没有王会浪费他们士兵的生命的。”

“当然,他们会的。他们答应了同盟,他们就会出兵,无需怀疑。”

“你是怎么做到的?那次会议你对他们说了什么?”安格瑞尔的语气变得尖厉起来,他对朋友的信任开始动摇。

“看着我的眼,我亲爱的陛下。格鲁吉亚需要更多优质草场,艾莎拉需要我们放开对附近海域的控制,利西亚只是想做生意而沙漠之国哈萨克想传播他们的神巴金,或许世界会因此多出几个会走路的骨头架子,我答应了所有请求而且他们都感到满意。”黑色兜帽下传来的嘶嘶声依然不带一丝情感。

安格瑞尔一把掐住对方的脖子,像提一只小鸡那样提起他。他英俊的脸因愤怒而憋得通红。

“你竟敢这么做,你竟敢欺骗我!”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兜帽下的阴影,很久以前他就想弄清楚他朋友的真面目——那里是永恒的黑暗,它旋转着不断变大,它是如此迷人以至于他一刻都不想偏移他的视线。

你在做愚蠢的事,孩子。

要相信你的朋友,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事发怒。

安格瑞尔放下他的朋友,当他走回自己豪华的宫殿时他感觉一切良好,知识学园的事不再困扰他了。会有很多乐子的,网已经洒下,现在他可以慢慢欣赏挣扎的鱼了。

兜帽男子又回到他暗无天日的小屋,他开始思考是否要花更多时间关注他的陛下,仅仅几天的功夫他就产生了那么多杂念。不过,这也是工作的乐趣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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